15.
艾尔德挡在了身前,他被鬼蛟的巨力推后了数尺,最终仍稳稳架住那只袭来的爪。他的作战背心早在先前被扯烂,露出的胸膛上爬满瑰丽的花纹,背后也同样布满,那对漆黑的巨大骨翅正是从他的肩胛骨处伸展出。翅面的薄膜紧绷如鼓,骨架不同于普通骨骼的质地,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鬼蛟没能再前进,并非心慈手软,而是被疼痛逼停——艾尔德的掌骨末端急剧增生至刺破皮肤,形成数根鲜血淋漓的骨刀,垂直插入鬼蛟的掌心。
蛟爪中有处直径不足十个公分的褶皱没有鳞片覆盖,只有一层薄薄的角质上皮保护。骨刺精准地从褶皱中插入直达骨膜上最敏感的神经丛,随即如同锋利的匕首般划过,精确地割断掌心的肌腱。
鬼蛟痛苦地哀嚎着后退一步,骨刺从蛟爪中拔出,上面的数十个倒钩撕扯下大量带血的肌肉。黑色的翅上骨刺林立,死死抓住试图撤回的蛟爪,艾尔德顺着蛟爪灵活地爬了上去,随后双腿双翅并用纵身跃起,以惊人的弹跳力直接扑到鬼蛟脸上,再次将掌骨末端恐怖的骨刀全根扎入巨大的眼睛里,随后沿着顺时针方向狠狠搅动搅动。
剧烈的疼痛下,鬼蛟剧烈地甩动头部,翅尖的骨刺扎入鳞片间的缝隙,艾尔德像只壁虎一样牢固地贴在蛟脸上。搅烂的玻璃体从破口处被大坨大坨甩出去,烂糟糟糊在地面上。
图兰终于从无比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只超级雌虫。
艾尔德如法炮制捣烂另一侧的眼睛,失去视力的鬼蛟彻底陷入疯狂,毫无目的地扭动巨大的身体,蛟尾沉重地击打地面,破碎的石块擦着图兰的脸飞过。
余下两只鬼蛟立刻袭向艾尔德,利爪毫不费力地撕烂蛟脸上密布的鳞片,黑红色的血液喷涌,肌肉从伤口处翻卷出来。鬼蛟并没有什么同族之情,它们的残忍不仅仅体现在对待猎物,面对失去战力的同伴,它们一样可以毫不犹豫将对方撕成碎片。
艾尔德挥翅飞起避开攻击,同时躲过身后的另一只鬼蛟朝他喷来的唾液——这种强酸性的体液也许不能立刻腐蚀他的骨翅,将他的腹部烧出个破洞却不是费力的事。
两个大家伙试图前后包抄他,在身后的鬼蛟挥起爪前,密集的粒子束骤雨般接连打在它相对柔软的腹部,击退了它的进攻。
图兰站直了身体,双手各持一把粒子枪片刻不停地进行轰击。
“不要分神!背后交给我!”他大声吼道。
艾尔德迅速提升高度,在鬼蛟攻击范围的边缘上下浮动,不断激怒对方引诱它进攻。鬼蛟是种拥有相当智慧的野兽,艾尔德很清楚,想要再用捣毁眼睛的方法已经行不通——它们已经十分注重对双眼的保护。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先消耗它们的体力,再趁其疲惫时袭击它的颈部。鬼蛟颈根部的鳞片覆盖相对薄弱,也是除蛟爪外唯一骨刀能插入的地方,如果运气好能割断鬼蛟的颈动脉,运气没那么好话,被割断的就是他自己的身体。
也许是上帝都看不下去这种强到匪夷所思的生物,特意设计个致命缺陷防止它们占领宇宙。艾尔德自我安慰。
图兰的攻击有效地吸引另一只鬼蛟的注意力,为“刺杀”行动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然而以他的身体状况恐怕撑不了多久。艾尔德不清楚图兰的伤势具体如何,但以那样的力道被甩飞出去,即使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内脏出血的状况也不会轻。
他在十余米的高度上下穿梭,鬼蛟的爪和牙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于是张开巨大的嘴,粘稠的唾液喷射而出,到达艾尔德所在的高度时已散成数千滴从不同方向朝他扑来,霰弹枪连发也未必有这样的密度。
身后的骨翅近一百八十度地弯曲折叠,如同两扇贝壳紧紧合拢,保护娇嫩的身体免受腐蚀。唾液打在膜翼上,这种异常柔韧的生物材质在强酸的作用下滋滋作响,油煎似的冒出一阵白烟,迅速被蚀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洞眼。
雌虫的骨翅上拥有发达的神经系统,这赐予它们强大的运动能力和极其精细的感觉,同时也不可避免带来了敏锐的痛觉。疼痛如同一万只蜘蛛沿着神经窸窸窣窣爬进大脑,潮水般阵阵涌来。
“我操,”艾尔德忍不住哆嗦,从背部到后脑都痛得麻木:“这是什么?免费桑拿吗?”他咬牙切齿地想。然而他不能再提升高度了,一旦他完全脱离攻击范围,这只鬼蛟会立即扭头攻击苦战中的图兰。而他自己也无法长时间滞留空中:虫族的骨翅擅长短时间内的爆发冲刺,却不能支撑长久飞行,再拖延下去,等到双翼储能耗竭,他将再挥不动翅膀,一头栽下去。
艾尔德盘旋在十余米的高度,啐了几口唾沫吐掉吃进嘴的尘土,随后下定了决心般,停滞在空中。他摘下那副寄生在他脸上的墨镜,一松手,墨镜从高空自由落体,数秒后在地面上撞了个四分五裂,露出的眼周爬着藤蔓似的花纹。深褐色的纹路流云般拖长眼尾,那对漂亮的海蓝色眼睛中蛰伏着波涛汹涌,只等着一道劈开天穹的闪电为信,便要翻腾起无边海啸,吞噬万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