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今天可能是特别的点背,他们跑了好几个旅店,不是客满就是关门歇业。几圈下来,暮色渐浓,几点星光在傍晚紫红色的天空隐隐闪光,而图兰的住所依然没有着落。
艾尔德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身旁惴惴不安的雌虫: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胆怯地低下头,轻声说:“如果找不到地方,我可以在街边呆一晚,您不用再麻烦
既然揽下了这个麻烦,就没有半路把对方丢在路边不管的道理。艾尔德推了推墨镜:“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倒是可以住进我家。”
“什么?!”图兰大吃一惊,惶恐道:“这,这会不会太过打扰。”
况且他一个雌虫,随随便便就住进一个刚认识一天的雄虫家中
“只要你不介意,我是无所谓的,”艾尔德说:“流浪街头还是去我家里,随你便。”
图兰纠结地与羞耻心做了半天斗争,犹豫地点点头:“那,那就麻烦您了”
艾尔德轻佻地吹了个口哨,麻利地操纵把手把浮游车转了一百八十度,开足马力飞驰而去。
两个个小时后,天色完全黑了,浮游车依旧在背离城镇的道路上疾驰,灯火渐渐远去,在天际串联成一串萤石样的光点,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消失在地平线后,公路两边开始还不时闪过两三栋点着灯的屋子,到后来半点烟火气都见不到,只有两旁路灯投射着惨白昏暗的光,时不时打破这片黑暗死寂。
图兰不安地看向窗外:他们正绕着一个巨大的矿坑行驶,图兰对此有点印象——这是个废弃的蓝金晶矿,他还在服役时也曾到这里执行任务,那时这里还非常繁华。后来随着矿的耗竭,也就逐渐败落了,到如今已经彻底被废弃,矿工们早已全部撤离,只有几座年久失修的采矿器还伫立在坑中,在夜色里显得莫名诡异狰狞。
周围已经几乎没用生物存在的痕迹,而雄虫依旧没有停车的意思。
在图兰的惶恐即将到达顶峰之前,艾尔德终于在一栋破旧小楼前停下车。
“到了,下车吧。”艾尔德简短地说着,把车停到了车库里,领着畏畏缩缩的雌虫进了门。
“您的雌君雌侍们不在家吗?”面对清冷的屋子,图兰惊讶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雄虫看了他一眼:“我是单身。”
“对,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图兰慌忙道歉。
雄虫摆摆手,显然对这不是很在意,领着图兰走进一楼的客房:“房间有点乱,我并不喜欢收拾东西——将就睡一晚吧。
“没有的事!非,非常感谢您!”图兰再一次结结巴巴地表达他的感谢。
艾尔德嗯一声:“房间里配有浴室,热水都是现成的,你自己洗漱休息。我在二楼,有事情可以呼叫我。”
简短的说完后,他打个哈欠,摆摆手制止了图兰没完没了的道谢,扭头自顾自上了楼。
雄虫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图兰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咔哒一声之后,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背靠在房门上,默默地站了一分钟,随后长长吐了口气,整只虫几乎要瘫软下来。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奇特了他有些混沌地想:先是被雄主彻底地抛弃,然后遇上了这位善良的雄虫然后,阴差阳错,竟然住进了对方的家里。
还是一位没有雌君和雌侍的单身雄虫的家里。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违背道德的羞耻感包绕着他,愣愣的靠着门站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勉强拾掇好自己复杂的心情,观察起这个房间:看得出这位雄虫的确是不爱收拾,屋里的陈设乱七八糟,被子也没叠,像团抹布一样揉着丢在床上。地面倒是还很干净,估计是扫地机器人干的活。
他直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把面团似的被子叠成漂亮的豆腐块,随后走进卫生间,决定先把自己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