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1）

    <h1>游园惊梦（1）</h1>

    天上正落着小雨，贺拂灵正在等绿灯。

    现在刚过了两点钟，但因为阴雨天气，乌云密布，比起正午更像是傍晚。路灯都亮起来了，光投射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上，把他们撑着的梅红、翠绿、靛蓝、洁白的伞面点亮，在擦黑的天中很像流动的霓虹。

    贺拂灵为了配她今天穿的黑裙子，打的是红伞，在暗下来的街道上确实像一团亮着的焰火。

    几秒过后，街对面的红灯变成了黄灯。她准备走了，但这时忽然有辆车停到了不远处的路边，然后从上面下来了一个人。

    贺拂灵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惊讶得停在了原地——

    从那辆车上下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一个她认识的年轻男人。

    他走得越近，贺拂灵看得就越清楚。她很早就很清楚他生得有多好，但没想到时隔多年忽然再见到他，冲击力依旧如此惊人。

    “怎么是你？”她轻呼，旋即又冷静下来，“好久不见了，李霁玄。”

    李霁玄没有打伞，雨丝落在他的身上，泛着微光，衬得他那双色泽极浅的眼睛呈珀色。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束着长发，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连左耳上那枚黑钻耳钉都没变。

    “好久不见。”他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李霁玄略过了她的问题。

    贺拂灵想了一下，向他靠近了半步，把伞举高盖过他，答道：“我刚报到完，今天整天都有空，有什么事吗？”

    李霁玄笑了一下，把伞接过，说：“是有事。只是可能是大事，可能是小事，但都不适合在这里说。”

    “那就换个地方好了。”贺拂灵说，她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没吃饭。我要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吧。”

    “那就先去吃饭。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地方，主厨从江南来的，刀工尚可。”李霁玄微微垂眼看她，“你还是不喜欢葱，对吗？”

    贺拂灵点点头。

    他又笑了一下，但看不出是好是坏。

    走到车前，他为她开了车门。倒也不刻意，等她进去后，他收了伞坐到了后排的另一侧，姿态自然无比。

    是什么事李霁玄还没有说，不过贺拂灵已经能猜到一点了。从他下车开始，李霁玄毫不掩饰他对她的了如指掌——怪不得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贺拂灵想。不是他还能是谁？她之前一直归他管，以后当然也照样归他管。

    这时，李霁玄看向她，说：“陛下想见你。”

    “……怎么突然想见我了？”贺拂灵忽然觉得厌烦，避开了他的眼睛。

    “是时候了，你不能一直不见他们。”

    “如果我不想呢？”

    “这次不行。”李霁玄留了片刻空白，他搭在中间桌上的手指敲了一下，声音变轻了，唤道，“贺拂灵。”

    这三个字——贺拂灵倏地颤抖了一下。

    他只是单纯地在叫她的名字，但同样是三个字，她知道他真正说的是另一个。这是威胁，李霁玄在威胁她。她真的很讨厌李霁玄这样叫她的名字，即使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几年，她还是讨厌极了——

    “别那样叫我，李霁玄。”

    她冷冷地说，眼睛转向他。

    “不要威胁我。”

    李霁玄看出她有些火了，神情不变，仿佛方才那三个字只是个幻觉，语调又恢复如常：“是我过了，你不要生气。”

    贺拂灵垂下眼，沉默了。

    上次她年纪太小，不敢招惹他，这次敢了，也不过得到了一句“是我过了”——要李霁玄认错道歉，比当代皇帝下罪己诏还难。或者说，他会让步，已经算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李霁玄盯着她，似是在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他看了一会儿，说：“我请你吃桂花酥酪。”

    ……

    贺拂灵听了这话，无端地觉得李霁玄这算是在道歉了。她突然感到一阵泄气，原本窝在心里的火也随之全都散了。

    再看李霁玄，贺拂灵更是无法继续生气了——他生得实在太好，一对上他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车窗外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天黑茫茫的一片，整座京都城也都变得昏暗起来，连摩天大厦上亮着的霓虹和白光都穿不透这磅礴的雨幕。

    穿梭在路上的车辆突然都纷纷变作了一座座孤岛，被困在了雨中。

    贺拂灵突然间意识到，李霁玄刚才说的皇帝要见她恐怕是件大事——之前她从没见过他的几年里，他偶尔会从别人那里递给她些消息，其中也问过她想不想与他们见面。

    但这一次，李霁玄找到了她。

    ……桂花酥酪。

    贺拂灵轻呼了一口气，对李霁玄说道：“我饿了，等下我们就只吃饭，好不好？”

    李霁玄依旧很平静：“好。”

    那个从江南来的厨子确实烧得一手好菜。

    一席杭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