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民国】山匪4</h1>
他们脚下的地界位于鹿儿坡北麓、茅溪以南的镇子上。茅溪的水一弯三转、蜿蜒曲折,上游陡峭湍急,到此处陡然峰回路转,过了个山湾,便平缓下来往下变为潺潺细流,长此以往便在交界处淤出一片河滩,上面盘根错节长了几株槐树,至于这些槐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有清还是有明,镇子上的人也说不大清楚。
这地方偏远荒僻、人烟稀少,又有匪祸横行,县政府数次派人清剿,竟一直久攻不下,当地兵匪两立,已成僵局。他们师生一行整日昏昏沉沉地待在汽车的货箱中,对于外面参差不齐的峰峦、密不透风的树丛、喧嚣或者沉默的村镇概不知晓。
“他婊子狗干的,害老子西北风都没得吃!”
黑牛、石保几个下山本是想换些大米,好不容易找见几个渔民,见着他们全都骇得四处逃窜,最后只打了两只山鸡,骂骂咧咧了一路。
“吃你妈!黑牛,若你不赌钱,咱们不还剩二十铜元?”
“二十!二十能买个屁吃!”
石保蓦地将走在前头的黑牛大力一扯,二人咕咚蹲在了地上,几个兄弟齐刷刷地弯腰躲在了草丛里。
黑牛道:“你这野狗干的报复老子……”
“报复你妈!”石保低声骂道,“你瞎了还是聋了?路上有车!”
黑牛一回首,果真见沿河两辆汽车突突地奔来,又突突地停下。他只当又是上头派兵剿匪,脸色大变,道:“这是哪个狠牯子,派了两个连!”
石保嘘他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头,竟然嘿嘿笑了出来:“你再瞟瞟,那个穿蓝褂子的是兵?”
只见一个月白的竹布衫、胸前垂两根辫子的姑娘,警戒而羞怯地环顾四围,手臂撩起黑色的钉珠裙——没穿裤子 ,在他们看来,城里人是时常不穿裤子的,不利风化。然后她飞快地俯下身去,露出白赤赤的大腿来。
草丛中的人屏息凝神,伴随着一片紧张吞咽的声响。
紧接着,车里一股青烟似的飘出一个脆生生、细嫩嫩的嗓音,唱的是什么曲儿,他们究竟也没听清楚,总之是呖呖莺声、啭啭娇啼。唱完呢,又有一阵飘忽的轻笑。这声儿、这笑,让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心里煨豆腐似的咕嘟咕嘟荡悠悠地翻滚起来。
一群女学生!
藏身于草丛中的几人皆瞪大了眼睛,布满了青筋的大手不约而同地摸到了挂在腰间的手枪。
“走!”黑牛朝着车顶放了声铳子,精神抖擞地站起身,“今朝行大运,弟兄们开个洋荤!”
车上众人听见枪响,个个惊得呆若木鸡,再一眨眼,竟窜进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人反着膀子把刘斯娜携得死死的,一手掩住了她的口唇。斯娜挣扎不动,噙了满眼的泪,见了车上的老师并同窗,喉咙里不住地呜咽。
张先生率先镇定下来,强忍住惧色,颤巍巍上前道:“诸位好汉,老朽一校之长,平生素有积蓄,各位要财要物尽管开口,老朽倾家荡产也当尽心竭力。只是孩子们年纪尚幼,诸位英雄好汉别为难……”
那几条汉子才不耐烦听张先生文绉绉地掉书袋,黑牛吊儿郎当地嬉笑着打断,满口的野话:“老头儿,你怕甚么。爷爷几个不过是听你们唱得好,只想和你们走一趟寨子,让我们大哥也来听个鲜儿。”
说罢,也不等张先生开口,便朝身后吩咐道:“石保,你崽子去前头开车。”
不一会儿,司机哭哭啼啼地跑来,他一进车厢,便被一群枪口对着脑袋,举着双手连连告饶,嚎啕得更大声了。姑娘们哪见过此等阵势,纷纷啜泣不已。美稚脸上血色尽失,紧紧地挨住了宝珠,惊恐地马上就要昏倒过去,她嘴唇惨白地抖个不停,牙齿磕磕地咬起来,“我闯大祸了,宝、宝珠……”
宝珠抓住美稚的衣袖,脸上的泪也忘了揩,惶惶地抽噎着低声问道:“怎么、怎么办才好?我们逃罢?”
“怎么逃?”美稚也早已泪眼婆娑,绝望说:“他们都拿枪。”
汽车发动引擎,从浓荫绿树里毕毕剥剥地开了条野路,颠簸着上了山坳,到寨子上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这寨子上正在崖顶,三面皆是万丈绝壁,触目之处乃破旧的瓦房、杂乱的鸡舍、堆积的柴禾,连屋顶都杂草丛生,与房后青苔遍布的山石融为一体。
寨中的人听见车声,都围拢过来,为首的口中衔一支烟杆,穿浆得发硬的土布短衫、肥大的鸦青缅腰裤儿,只有皮靴上扎着的绑腿依稀能看出这是个行伍出身、曾在粮子上走四方的人。
车子还未停稳,黑牛便跳下来,跑到来人面前,呵呵地大叫:“柏子哥!”
宋柏的神色也似吃了一惊,手掌砰砰在铁皮车头上拍了拍,啧啧地叹道:“黑牛,你这小骚牯子出息了!上哪找的这两辆铁家伙?”
黑牛将宋柏引到后面,指着轿厢道:“哥子!这算得了甚么,你到里头验验货。”
他钻进去一扫,美稚只觉得面前乍然探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