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渺手握着方向盘,忍不住喊:「你给我安静!」
风吹动窗帘,月色闯进窗户,照亮了整间房间,簌簌洒下银白色的种子,在她面前发芽。
她说着说着有点想哭了,存律那对深邃的眼睛流露出不捨,眉目间的那抹坦然和自信黯淡了一些,看上去欲言又止。
原来不是阁楼在漏水,雨水不会这么咸。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慢慢走远。易渺跟上去却什么也找不到碰不着。
「何存律。」她唤,「你听见了吗?」
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窗户骤然被风吹的摇动起来,易渺被吓了一跳,精神也回来了。
他低沉嗓音像是小时候抱着的泰迪熊,温柔的陪她入睡。
易渺慌张地拉着他的手,「何存律,跟我回家。」
「右边一点啦!」陆振宇拉着车顶扶手,「你后面有一台机车!」
睡一觉雨就停了。
易渺抹抹脸,下床翻了一下包包,找到那封信,信纸有点被弄皱了,她不敢再读一次,只是抓着它回到床上入眠,她总觉得这样做可以再次在梦境中见到他。
只不过说句话而已
何存律站在她面前,背景是一片荒凉的白,视线很模糊,眼前能见到的只剩下他一人。
他浅浅一笑,很温柔地摇摇头。
睡一觉就都没事了。
「对不起。」易渺依旧闭着眼,在黑暗中对着空气说,「我只能说这三个字了。」
最后一次的记忆停留在立婷的婚礼会场外,看见他高挑的身影,依旧踩着从容不迫的步子,从她的眼前走远。
几滴水落在她的脸颊上,阁楼又漏水了。
但每个早晨,她望着身边空下的位置,心里只有失落。
「何存律,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对不起,我错了」
易渺把他睡前都会点上的薰香打开,闻着他每天都会闻着的味道入睡。半夜醒来的时候信还是捏在手上。
她睁眼。外头慢慢下起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她脸颊上的水匯聚起来,从颧骨到下巴,划过她脸庞,一次又一次留下冰凉痕跡。
「何存律。」
她坐在床上,痛哭起来。
「煞车踩轻一点!」
还是,他很伤心?
这个晚上,她梦到了他。
是不是他在告诉她他听见了?
易渺觉得世界还是她熟识的样子,时间绝对不会从她身上带走什么,她绝对不会让时间改变她的一分一毫。
跟她说一句话有多好。
日月升升落落,季节更迭交替,易渺在经营咖啡厅的忙碌生活中度过了一个年头。
『不怕不怕,魔鬼不可怕,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他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这样的疑问一浮上心头,她不愿意再想。
睡一觉他就会回来了。
天空打了几次雷,她一个人坐在过大的双人床上,房间又那么昏暗,她躲到被子里面,强迫自己睡觉。
因为她没有资格。
不过为了生活方便,易渺还是得屈服一些,例如,她学起了开车。
可是已经没有他了,就连梦境里面也没有他了。
『不怕不怕,魔鬼不可怕,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易渺又抓住他,明明知道无法改变他的答案,还是忍不住一直哀求。
要是她鼓起勇气追上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何存律的声音很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们回去,你不是重新整修你家了吗?我们回去结婚以后就可以住在那里,生好多好多小孩,弄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婴儿房」
他拉开易渺的手,再次摇摇头,俊顏仍然和煦。
陆振宇抿抿嘴,安静不到两秒又说:「右转灯!」
她的嗓子有点沙哑,清清喉咙之后再次开口。
他在跟她说再见吗?
易渺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缓缓放到胸前,闭上眼睛。
「对不起。」
易渺惊醒的时候,额头都是汗。
「你回来!回来!你说句话!拜託不要这样!回来!何存律!你回来」她失控的大喊,只是早已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一年过后,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一切都像退潮后的海平面,风平浪静,平淡如昔,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易渺的心像风吹过的沙,散了一地,破碎又空洞。
那一句我爱你,她永远不会再说出口。
易渺永远记得。
那时候,他病的重吗?
他穿着第一次易渺在人行道上见到他时穿的那件简单的毛衣,看上去仍然那么清俊平静,像座永远都这么完美的雕像。
睡一觉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