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牧垂眸对上江淮故湿润的目光,恍惚了一秒,似乎这片泪光就要将他带回那遥远又美好的梦境里,只是下一秒电梯达到的一声清脆的“叮”把他又打回了现实。
——可这个人是从小护他到大的阿牧哥哥,他甚至刚刚才把他从俱乐部里救了出来。
江淮故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脱下了身上裹得紧紧地风衣,然后下意识
刚一上车,前排的司机就极有眼力见地按下按钮将前排和后座之间的挡板放下,而尹牧长腿一跨坐在靠里的座位上,解了两粒扣子松了松领口。
“换衣服?”尹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好笑地哼了两声,语气一转竟又柔软下来,像是在哄骗一般说着,“乖,先把衣服脱了。”
尹牧没说话,他只是嘴角笑着,抬手搂着江淮故走出电梯,可那车库里昏暗的灯光却照出他黝黑的眼眸里满是一片探不见底的幽深。
江淮故借着窗外扫过的灯光只能看见尹牧那模糊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之前在俱乐部后台房间里感受到的那些锁在潘多拉魔盒里的恐怖情绪似乎再一次鬼鬼祟祟地攀上他的后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尹牧摸了摸嘴唇,靠在那看着江淮故四处打量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翘起嘴角,冷不丁地出声,“来,把外套脱了。”
他才放下手臂,就见江淮故扬起脸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注视着他的脸,像是在看一份失而复得的礼物,欣喜却又害怕是梦的泡沫,一碰即碎。
这也许也是为什么当初阿青会在那批奴隶里一眼挑中七十三选到手下来作为要打磨上拍卖台的奴隶——他在那个奴隶的眼中看到的东西似乎和自己的想法意外的一致。
江淮故这回听清了,一时间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他有些尴尬又有些疑惑地试探问道,“那个……我里面没有穿衣服……如果要换衣服的话可以等回了家再换吗?”
在这一刻,江淮故似乎将自己落难后这几年所遭受的苦难都悉数忘记了,他不自觉地抚摸上尹牧的脸侧,竭力忍住就要滚出眼眶的泪水,有些哽咽地开口问道。
江淮故抓紧身上裹着的风衣,目光像是西斜的夕阳那般留恋地划过那张脸上的每一寸。记忆里的尹牧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穿着篮球背心站在时间那头朝他挥手大喊着“淮故记得去看比赛”,而下一秒那张洋溢着青春色彩的脸庞就化成了如今这般看不出喜怒的沉默模样,像是将那些快乐都定格在了过去的那一瞬。
“外套,”尹牧说这抬起手指了指他身上披着的那件长风衣,眉眼隐藏在窗外落进来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中,“脱了。”
江淮故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看上去就写满了低调奢华四个大字的内饰,然后转头看向尹牧,语气有些兴奋地问道,“阿牧这车是你的吗,好厉害啊。”
同样经历了父母惨死,经历了人生沦落,江淮故几乎不可自抑地想到出事后的这些年尹牧是怎样熬过来的,他是不是也挣扎过,绝望过,在他看不见光的日子里,他又知不知道他的江淮故一直在坚持着找他。
“阿牧,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七十三会被尹牧大人拍下作为私奴。他虽然平常不爱和其他调教师凑到一起八卦,但是关于尹牧大人的传说在俱乐部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尹牧大人不仅和老板关系匪浅,而且调教的本事过硬,刚来的那两年作为首席调教师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奴隶从来都是拍卖会上喊价最高的存在。可让阿青略有疑惑的却是,尹牧大人据说从来就没有收过私奴,哪怕是把俱乐部里的奴隶带走,也不过玩了一阵就会送回来。像今天这样公开拍下俱乐部里的奴隶,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更何况——阿青皱了皱眉,尹牧甚至向他要了七十三的调教日志,将记录在上面的奴隶各方面的优缺点都细细翻阅了一遍。
“嗯?”江淮故刚还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街景,猛然听到尹牧在身后说的话,回过头还以为耳鸣听岔了。
就在他还在心不在焉地想这想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边伸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点头示意后轻声喊道,“老板?”
尹牧的车就在俱乐部的地下停车场里停着,他一路搂着江淮故走着,像是看不见周遭的人那落在两人身上毫不遮掩的目光。直到刷了卡走进首席专用的电梯,等到那扇电梯门缓缓隔断外边打量的视线后,尹牧才感觉搂在怀里的人轻轻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只短短柔软了那一霎,温热的水就冻成了坚硬的冰。
在调教工作中对这些奴隶们放水,相反,阿青是整个俱乐部里除了几位首席调教师之外堪称最为严苛的调教师之一。他一直认为当人生已经落进了一个无法挽回的谷底的时候,那就只能尽己所能去争取最好的可能性。在他看来,对于这些俱乐部里的奴隶来说,最好的可能就是提高自身资质,增加在拍卖会中被买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