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早知道这样,还是当时把你送回他那里的好。”
没有水,没有食物,程斯归的体力不断流失,间歇性的昏迷让他无法分辨时间。有几次醒来,他隐约听到裴泊安跟人在电话中争执,或许是和裴叙川无法谈拢条件,通话结束后,墙那边会传来裴泊安将东西砸在地板上泄恨的声音。
裴泊安再一次出现在程斯归面前时,手里拿着一部通话中的手机。
“跟你老婆说句话吧。”
裴泊安对着手机说了一句,随后把屏幕举到了程斯归面前:“叫裴叙川快点过来,不准带人。”
听到裴叙川的呼吸声,程斯归一滞,忽然有些想要落泪。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喊:“不要来,他的目标是你!”
话音未落,裴泊安一记耳光狠狠扇了过来,打得程斯归唇角渗血,白皙的面颊肿胀起来,留下了暗红的指印。
“这婊子。”裴泊安恨恨骂了一句,掐断了电话。
脸颊热辣辣地疼,程斯归觉得头晕,没过多久又进入了新一轮短暂的昏迷。
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尽是刺鼻的汽油味。裴泊安站在房间中央,拿着打火机,一开一合,清脆的声音反反复复,响了一遍又一遍。
第一束火苗燃起的时候,程斯归比自己想象中平静得多。从裴泊安提起冯小姐时神情恍如隔世的那一瞬起,直觉便告诉他,被逼入绝境的裴大少早已心存死志,只求与裴叙川同归于尽。就算实在无法对裴叙川本人下手,临死之前拉上裴叙川的伴侣来垫背,也还说得上划算。
来不及了。无论是程家还是裴叙川,恐怕都难以预料,裴泊安可以决绝到这个地步。
程斯归唇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让你拿生死去骗人,现在,真的要死了。
或许手术之后这一年多的时光,原本就是上帝多余的恩赐,所幸,在死去之前,他至少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这短暂的人生,并不是只有未尽的遗憾。
他闭上眼睛,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在脑海中闪过。他想起父母,想起品乐,想起尉迟医生,甚至想起小时候放课后一起去买零食的玩伴……
最后的最后,程斯归想起裴叙川。
裴叙川这个人,路上的每一步都比别人辛苦,没有一时一刻真正松快。身上背负了太过沉重的爱恨,无法做一个好人,却也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坏人。
这次,他大概会很难过吧。
不过,只要他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愧疚与痛苦总会慢慢淡去的。
裴泊安从程斯归身边经过,讥笑道:“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程斯归几乎只能发出气音,却仍淡淡回话:“哭才费力气。”
裴泊安冷笑一声,一去不返。
程斯归的意识在火光中一点点变得模糊,外间隐约传来扭打的声音,或许还有枪声,程斯归无力再去分辨。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大脑停止思考,里面只剩下一个念头——也许,他应该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
当火光中闪出裴叙川的脸时,程斯归几乎以为,那也是临死之前人生回马灯的幻觉。
“锁锁!”裴叙川呼唤他的名字,“别怕,我们回家了。”
程斯归想对那道幻影说一声“好”,但嗓子干渴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即“咔嗒”一声,腕上的手铐被钥匙打开了。
身上的绳子终于解去,被半扶半抱着站起来时,程斯归怔怔望向男人的眼睛。
不是幻觉。
“还能坚持吗。”裴叙川轻轻拍了拍程斯归的脸,神情坚毅而可靠。他一只手搀扶着程斯归,另一只手从地上捞起猫,带着他们绕过昏迷在一地血泊之中的裴泊安,一同向逃生门走去。
生的希望就在前方,经过裴泊安的那一刻,程斯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心脏的跳动几乎瞬间停止——裴泊安的身体在动,他还没有死!而他手臂伸向的地方,是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枪!
电光火石之间,裴泊安够到了那把枪,拼尽最后的力气向裴叙川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叙川小心!”
与此同时,程斯归本能般爆发出一股莫名的力气,嘶哑地惊叫着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向了裴泊安的头颅!
花瓶沾染着鲜血,碎裂成一地瓷片。第一声枪响过后,程斯归又听见了第二声。
这一次,是裴叙川在他面前举起了枪。
子弹准确地射进了裴泊安的胸膛,裴泊安倒下时双眼瞪大,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此生难忘。
绝境中短暂的力量爆发过后,程斯归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身子瘫软在裴叙川怀中。他素白的手指上沾染了血滴,有裴泊安的,也有他自己的。
“我……”他喃喃,“我杀人了……”
“不,是我杀了他。”裴叙川用湿布掩住程斯归的口鼻,声音坚毅,“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