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栏后有一条宽度大约四十米左右的陡峭山沟,消防员需要利用绳索下降到底部,再攀爬至另一边,方能进入林区。临近午夜,管控路段内停满了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和前来清障的拖车,红蓝两色灯光相互交映,混着泡沫的水在地面分支横流,无数双匆忙的脚步踏出混乱的水声。山体的轮廓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只辨树影绰绰,却漫无边际。山林深处隐约可见火光与探照灯闪动,所及之处惊动了鸟儿四散飞离,形如魅影,叫声凄厉。
山上树木不算繁茂,多是灌木为主的中层植被,起火后温度不算高,但产生的热量同样超出人体接受范围,加上灌木较轻,易倒易燃烧,四处飘落的飞火和风速等天气原因也会加快火势蔓延的速度。
“得赶在形成树冠火之前把灌木和地被火扑灭。”涂科遥望着远处,对奚杨和向宇说。
听中队汇报完前期工作,涂科马上划出了主攻地区,下达了战斗部署,并做好了一旦火势失去控制,该如何弃局部保全局,如何确保合理用水、如何将火势引向安全边界的准备。
林野火灾没有规律可循,一旦进入,外面的人就会面临无法管控消防员位置的情况。奚杨在地图上给出了避难区以及逃生路线建议,交给向宇并再次检查各自的通讯设备,与他和涂科以头盔相碰完成了三人之间的某种小仪式,搭着彼此的肩膀互相鼓励:“有去有回!”
跨过护栏前,涂科喊住向宇:“一会儿回去想吃什么?我叫老方提前做好。”
向宇没回头,晃了晃手里的救生绳:“不用!他做啥我都爱吃!”
涂科面无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暗道,我操。
大多数情况下无人区火灾不需要搜索和救援,但夜晚能见度低,林区范围又大,奚杨还是做好了准备,万一有队员受伤或走失,他们就要立刻进入搜救。
总队领导在指挥中心密切关注着现场的战斗情况。涂科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望着林区上空腾起的黑烟,问一旁的森林消防大队长:“这他妈怎么着的?”
大队长摇摇头:“路过司机发现报警的。我也纳闷,没打雷没闪电的,这几天也不算太干燥吧。”
尽管已经了解过搜索情况,涂科还是警惕地多问了一遍:“确定没有人?”
大队长依旧摇头:“没有,我的人喊到空呼都没气了,也没听见回应,热成像仪也没有发现。”
接着他又说:“听说国外都有森林火灾自动预警系统了,还有飞机巡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涂科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是觉得他无知还是觉得他蠢:“中国的森林覆盖面积有多大?一套系统十万欧元,还不算施工和高空卫星的造价,你给我算算,你觉得这笔钱从哪儿出好?从你工资里吗?”
大队长:“......”
奚杨全神贯注地盯着对讲和监控系统,听着涂科那张嘴像放炮似的,把人怼得哑口无言。他觉得很疑惑,火不会无缘无故地起,若不是天灾,就必定是人祸,所以出发前他也提醒过向宇,灭火时还是要留意侦查,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他看了看手里的地图,问大队长:“你们搜的哪一片?”
大队长在地图上给他指了出来。
奚杨又问吴城中队的人:“南边这个小山顶你们搜过吗?”
吴城中队的人刚回来,卸下装备在污水之中席地而坐。其中一人想了半天,挠着头说:“好像没搜,没起火啊。”
好像?不等奚杨发火,森林消防大队长倒先咋呼起来:“我靠,东南风啊,烧过去也就两分钟!你们刚不是说搜了吗?”
搜了吗?刚才对讲机里一片混乱,几个队伍百八十号人也不知道谁听了谁的指挥,谁干了谁的活儿,一问三不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齐齐看向那位下令用消防车做掩护的中队长。涂科顿时冒了火,按下对讲呼叫向宇:“老向,里面情况怎么样?南边小山顶需要重复搜索。”
向宇很快回复:“收到。已消灭火头和侧面,现在清扫火尾,目前供水正常,问题不大。”
如果没有被困人员,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让直升机配合从高空进行全面清扫了。涂科脸色难看至极,奚杨也很生气,但只能劝道:“冷静点,吴城中队没有森林火灭火经验,连特殊防护服都没穿,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
经他一说涂科才反应过来,扑救林野火灾是持久战,普通防火服太笨重,长时间穿着容易体力透支和脱水。放眼望去所有队伍中只有吴城中队的穿着与大家不同,并且好几个人的防火服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奚杨叫住一名路过的消防员,盯着他的肘部问道:“怎么回事?烧着了?”
消防员抬起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是啊,这衣服质量有问题吧。上个月有战友牺牲,也是防火服烧着了......”
这不合理。奚杨的神色忽然严峻起来。按理说普通防火服没有三层也至少两层,反射层、防水层和隔热层,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遇火就燃的,最多在到达碳化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