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花会的场地在张家一处颇大别院,院中一片清湖,本是寥寥开了几支清瘦的白荷,但花会当天池中竟开满了各色芙蓉,粉红居多,艳桃色也不少,最惹眼的还是那些赤色红莲,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的,而这些芙蓉花,移植过来,想必也艳丽不了几天了。湖面临水搭起木质水台,荷粉色纱幔在夏日的淡风中起舞,的确是挥金手笔,却是刻意为之,少了几分风雅。
“浅儿。”温润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柳清浅一身藕色烟雾绡荷叶裙,襟上浅绣莲纹,裙摆淡染芙蓉,素雅的垂云髻上一只含苞待放的莲花簪,将开的意韵倒是比盛开来的更有韵味。比起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柳清浅一身淡雅悠然更能契合这芙蓉的清贵气质。不少女子投去艳羡的眼光,柳清浅从来都知道怎样凸显自己的美丽,早春桃花宴上她身着七彩色落英裙,头挽百花髻,稍稍艳丽的妆容,似乎将春色都穿在身上,引起京城一阵风靡。此次芙蓉会,各家小姐们也恨不得把所有艳色都穿在身上,却不想柳清浅一身清雅飘逸,翩翩如仙,不知甩了她们几条街。因此,也少有人往她身边贴,大多不过寒暄几句便走开了,她也乐得自在。
一敛眉间愁色,道,“哥哥且进来。”
不一会儿,张夫人高氏在几个贵妇拥簇下坐上主位。高氏并不是一般无知妇人,她的精明恐怕要把好些官场老姜比下去,所以莫家的事情,敢说一定有她插手,柳清浅袖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大约是为了应景,每张桌上摆了一碟芙蓉糕,柳清浅淡淡扫了一眼,梁渃颐不动声色地叫人收了,她虽然不知其中原因,却知晓柳清浅对芙蓉糕的厌恶不是一点两点。其实柳清浅并非厌恶,只是看到芙蓉糕,她会想起莫璟琛。。。
“芙蓉柔兮,伊人亭亭,荷叶植兮,郎意明明,云盖日兮,风雨打萍,花叶离兮,天君无情。。。”曲中幽怨被柳清浅似玉嗓音演绎得催人泪下,却在低处突然转了曲调,仿若雨后朗朗青阳当空,“时势矣,乾坤定,江山似锦,天道即临。。。”
那姑娘不过二八芳龄,是礼部尚书梁漱溟嫡女梁渃颐,叫柳清浅姐姐原本不错,两人关系不错,姐姐也叫了好些年了,只是几月前刚与柳家嫡长子柳清鋆定了亲,已是柳清浅的准嫂嫂。
一曲终了,四下皆静。柳清浅起身微福了福,道,“献丑了。清浅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回府了,失礼。”便退了下去,转身走了,丝毫没有顾及高氏铁青的脸色。这首曲子分明是在讽刺张家污蔑莫相之事,更是在诅咒张家即倒。在场听得懂的大概找不出五人,而高氏却正是那不出五人之一,看着柳清浅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对付这丫头。在她看来,有些女子,是可以轻看的,但柳清浅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抬手顺顺小妹的乌发,叹一口气,“每每提到张府浅儿总是一脸戾色,平日里的乖巧都哪里去了?”闻言,柳清浅偏头在哥哥的大手里蹭了蹭,压着嗓子道,“莫家之仇。。。我如何乖巧?”柳清鋆站在她身侧,不再说话,只是轻拍她的肩。
芙蓉的帖子,道,“小姐,张府送来的帖子,似是又要办花会了。”
柳清浅原本就不喜各种花会,一年有十次她能去三次就不错了,更不用说是张府。。。构陷莫家,架空她爹爹的张府。。。
又是半晌寒暄奉承,到了献艺时候,柳清浅作为上京第一美人从来都是压轴,而此次她却起身自请第一个献艺,不少人抱怨起来,她先献艺,后面岂不是都拿不出手了?虽然个个对自己都有着相当自信,却也没几个自认为能与柳清浅比的。坐上张高氏也是一愣,却马上柔和了神色,“柳小姐才艺名满京城,上回一首桃英辞着实惊艳,此次定也不凡,柳小姐请。”
柳清浅勾勾唇,叫人拿来瑶琴。
次日,柳清浅正在街上采买胭脂,一灰衣男
素指轻抚,琴声如水流淌,戚戚艾艾将原本喜乐的花会染上一层郁色。坐上高氏变了脸色,这柳清浅明摆着是来坏事的!
柳清鋆推门进来,望一眼自家妹妹,笑道,“昨日不是央着我带你出去游玩吗?今日刚好得空。。。什么事扰了我浅儿心忧?”柳清浅秀眉一挑,道,“果然瞒不过哥哥吗?”俊逸不凡的面庞浮上宠溺之色,伸手抽过她手中的花帖,柔声道,“这是自然。。。张府。。。倒是难得是张府,浅儿若是不想去推掉就是了。”
柳清浅脸上浮起笑意,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笑道,“嫂嫂可别这么叫,哥哥听了可要不高兴了。”闻言,女子脸颊飞红,忙拽拽柳清浅的袖子,嘟囔道,“快别说了。。。”柳清浅笑笑不再逗她。
“哥哥也说难得是张府,这个面子,为何不给?倒也让张家瞧瞧,如今莫家的未婚儿媳,柳家的嫡女如何了!”
樱色罗裙云髻轻挽的娇俏女儿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帖子,扫了一眼,素指渐渐收紧,板正的碧水笺泛出褶皱。良久,女子淡淡道,“张相府上要办花会,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
“柳姐姐。”一个着淡蓝水纹裙衫的温婉女子走了过来,柔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