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归莫名松了一口气。
就今天吧,吃一顿饭,然后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每一次见面,带给裴叙川的是虚幻的希望。带给自己的,则是压力与流言。
其实,他早该叫停的。
裴叙川喜欢他乖,喜欢他听话的样子,但程斯归很清楚,他已经做不了他的乖孩子。
总是这样见面,谁也无法真正向前走。
裴叙川听到他的邀约,怔了片刻:“好。”
时间有些晚,程斯归一时想不出带他去哪里合适。裴叙川便问:“你平时吃些什么?”
“不是盒饭就是附近小店。”
“里面有没有你爱吃的店?”
“有一间。”
“带我去。”
地方不远,车停在巷口,两人慢慢走着过去。目的地的灌汤包店里人不算少,这样的小馆子装修没什么花头,也谈不上服务,生意好全凭一手绝活。
两人在店外的露天餐桌边坐下。这里原本就是程斯归打算解决晚餐的去处,没想到最后殊途同归,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两笼屉灌汤包端上来,热气腾腾,带着人间烟火气。裴叙川上来就弄破了一只包子,汤汁洒了不少,有些可惜。程斯归教他自己的吃法:“直接一口吃掉,汤汁在舌尖上烫烫的才好。”
裴叙川依言照做,包子皮薄馅大,悬在筷头像一只小灯笼,整个入口,鲜香浓郁的汤汁滚过口腔,微微烫舌,但并不难受,反而十分痛快,让人不觉着迷。
就好像自己也在热气腾腾地活着。
他吃东西一向斯文,这样爽快地跟着一口吃下,是程斯归没见过的样子。筷子悬在半空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
裴叙川笑了笑,有些唏嘘:“以前在国外日子最难的时候,到唐人街吃一餐小笼包都是奢侈。”
程斯归安静了一会儿,默默将上面吃空的笼屉取下,换到下层,又往裴叙川的方向推了推。
远离市区的夜空,星星很亮。程斯归喝两口茶缓一缓,抬头望了一会儿星空,喃喃道:“何必非要去顶层隔着玻璃看星星?星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裴叙川动作一顿,程斯归却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重新拿起筷子,默默咀嚼食物。没有优雅的环境、华美的风景,只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好像他们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拥有着这一刻平凡的幸福。
“最近工作顺利吗。”裴叙川倒茶给他,“别太累了,叫邱金多分担些。”
“万恶的资本家。”程斯归笑了笑,“给人家邱大编剧一分钱,都要十倍地榨回来。”
两个人唇角都含了笑,低下头去吃东西。程斯归是真的饿了,吃完包子,又要了一小碗白桃冰粉,舀入口中,清凉解腻。
“大冬天吃凉东西。”裴叙川难以理解。
“小时候喜欢吃,看到旁边有卖,突然想那个味道。”程斯归填饱了肚子,眉眼明快,“以前放学偷偷跑两条街去买,被我妈妈发现,狠狠骂了一顿,好像外面的食物都是毒药。”
裴叙川听他这样说,有些不好再管他,只道:“以后还是少吃。”
程斯归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撇撇嘴转过身,到一边去结账。
裴叙川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那句话应该是在说他管得多,“像个老头子。”
夜色中散步,空气寒凉,身后的人声渐渐远了,两人之间方才烟火气的温情也随之一点点散去。
走到十字路口,程斯归停了下来:“就到这里吧。”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程斯归低下头,“我们都别活在过去了。”
他穿着厚厚冬衣,脖子上围着围巾,再低下头去,越发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
他呵出一小团白雾:“在我身上执着,没有什么意义。我的身体也已经治好,和正常人一样。”
裴叙川静默片刻,手指陷进掌心,微微发白,“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对我很好,所以,我感到害怕。”程斯归轻轻摇头,“现在太好,摔下来的时候会很痛。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很贪心、很不知足的人。”
“贪心吗?我不觉得。”裴叙川缓慢地重复,“我没有给过你很多,也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真正要的是什么。”
程斯归声音轻轻的:“我要平静的生活。”
他不想再在裴叙川面前哭泣,这句话说出口,眼睛却自己下了雨。
裴叙川抬起手,轻轻擦去那两滴眼泪。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不想见我。”
“为什么你平静的生活里,不能有我的存在?”
他的声音和动作都温柔,问题却像是凿在心上,逼程斯归承认些什么。
“是你已经厌烦了裴叙川这个人,还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
程斯归的眼泪在他的逼问下更加汹涌。工作的压力,流言的纷扰,还有很久以前,那一次次被打碎的希望,凝结